最近筆者在云貴川渝的養(yǎng)豬業(yè)進行了一番走訪，這一路碰到的無論新老朋友，見面寒暄幾句之后，總不免回到這同一個問題：“你們全國情況都了解，覺得豬價究竟什么時候能反彈啊?”然而對于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來說，這個問題堪比天問，大概只比中國足球什么時候能進世界杯要容易一點。

事實上，絕大多數的專家和行業(yè)精英也在這個問題上栽過跟頭。比如今年這波豬價急速下跌，就在幾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大集團和小散戶如今都是殊途同歸，一個字，虧!

不過偌大的養(yǎng)豬業(yè)，總有一些“神算子”。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就在整整一年前的9月，唐人神集團董事長陶一山在接受中國經濟周刊采訪時的那段著名發(fā)言：“豬肉價格拐點就在明年(2021)初，隨著新一波豬周期啟動，生豬產能將面臨過剩。早已有圈內養(yǎng)豬大戶預測，到2022年，國內肉價將跌到10塊。我更悲觀，屆時肉價跌到4-5塊都是完全可能的?！?

目前回頭來看，陶一山的預測從結果到過程，簡直一字不差。今年2月，豬價毫無征兆的突然就在歷史高峰上崩了。到7月，農業(yè)農村部公布上半年的全國數據，生豬存欄恢復到非瘟前的99%，母豬存欄甚至已經達到102%。最“神奇”的莫過于陶一山當時說肉價10元的時候，行業(yè)普遍還覺得是口誤，頂多活豬價跌破10元/斤。然而9月13日，農業(yè)農村部公布的全國農產品批發(fā)市場豬肉平均價格已經只有10.01元/斤，許多農貿市場和超市已經的零售豬肉價格已然破10?；钬i價就更不用說了，根據新牧網豬價指數，9月13日的全國均價6.25元/斤，東北等局地也已經破6。

“10元豬肉”來了

可惜的是，陶一山近期并未再對后市豬價做出新的預測，不然我們可能也不用煩這個問題了。我們只能學習一下成功預測的方法，來自己試試看。陶一山去年接受采訪時也解釋過具體的理由，就是他了解到，“據不完全統(tǒng)計，中國各大養(yǎng)豬企業(yè)已發(fā)布的在建或將建的養(yǎng)豬項目規(guī)模將達20億頭，而中國豬肉消費僅6.5億頭，未來生豬行業(yè)會出現產能過剩，或將面臨一場災難?！?

可以看到，陶一山的預測也還是萬變不離其宗，抓住供求關系這個核心因素。而在他看來，供大于求的主因是大集團的迅速擴張。所以我們首先可以繼續(xù)從大集團產能這條主線來看一下后市的發(fā)展。

顯然大集團在這波暴跌中已經吃到了足夠的苦頭。動不動幾十億的虧損誰也很難扛。根據農財數讀的統(tǒng)計，目前正邦、新希望、金新農等大集團都已經明確調低了今年的出欄目標。十大上市豬企年初喊出的總共高達2.5億頭的出欄顯然已經不可能完成。一個有趣的點，陶一山的唐人神今年前八個月出欄104萬頭，同比增幅高達122%，這個同比增幅在十大豬企中僅次于傲農和牧原，在成功預測豬價會暴跌的前提下，唐人神卻并沒有放慢擴張腳步。這也導致唐人神半年報，凈利潤同比下降59%，不過好在依然保持了1.76億元的利潤，起碼沒虧。

知道虧還要繼續(xù)擴張?這種看似矛盾的邏輯卻在筆者的走訪中也得到驗證。目前許多大集團對于項目進度的處理有幾種方式。第一，沒開工的項目基本全部停止，這個很好理解，已經拿到的地可以先放著，也不會帶來太大資金壓力。第二，已經開始進豬的項目，還是按照正常進度完成進豬，開展生產。對于集團來說這也是無奈之舉，巨大的基建成本和其他的攤銷成本，都需要每一頭母豬來分擔。而且和工業(yè)不一樣，母豬這臺豬場的發(fā)動機一旦開動了，不是按個開關就能停下，每頭母豬每天都在消耗飼料。而且大集團多少也盤算著，一旦熬過寒冬，這些現成的產能反過來就能迅速盈利。第三，被疫病明顯影響的項目。果斷清群，內部重新整合，擇機復養(yǎng)。甚至還有一些經過評估，疫病風險太大的豬場，直接就被徹底放棄了。

所以大集團的擴張速度現在肯定在踩剎車，但這些龐然大物的慣性太大，一時半會并不一定能迅速剎住。

然后我們再看看天平的另一端，也是這次令許多行業(yè)人士大跌眼鏡的小散戶的產能變化。過去兩年，我們普遍認為小散戶在資金和技術上都不可能做到像大集團那樣的生物安全措施。因此非瘟必然會帶來小散戶的大量淘汰。這個結果也的確發(fā)生了。但很多人沒想到的是，在復產進程中，小散戶又如雨后春筍般，迅速冒出來了。畢竟行業(yè)成熟的防非經驗小散戶同樣可以拿來使用，就算設備不如大集團，但是老板親力親為的積極性卻也能彌補。而且在豬價高峰的時候，小散戶只要順利出欄一批豬，賺到的錢足夠他們繼續(xù)堅持。

而且當豬價迅速跌入虧損區(qū)。全行業(yè)都開始進入成本競賽的時候。小散戶的獨特優(yōu)勢開始展現。小散戶和大集團的成本計算邏輯可以說完全不同。他們不僅沒有各種攤銷成本。甚至連人工成本也是默認可以不算。而且在更極端的時刻，飼料成本也能通過各種方式替代。單個小散戶自然是微不足道，但當一大群小散戶開始一起和大集團硬扛，這場成本競賽最終是大象還是螞蟻獲勝還真不好說。根據最新的半年報，僅牧原、溫氏、新希望、正邦四大巨頭的合計負債就高達2704億元，負債率最高的正邦達到68.6%。

而能讓小散戶一致行動的動力依然是對后市的預期。國慶、冬至、再到最終的春節(jié)，這才是養(yǎng)豬人對豬價反彈時間點的終極希望。目前豬場的壓欄現象仍然相當嚴重，在西南多地，300斤的豬只是標配，更夸張400乃至500斤的豬都比比皆是。生豬期貨不同品種的價格差異也能直觀體現市場依然對后市存有希望，11月交割的2111合約的價格僅有13445元/噸，折合6.7元/斤。而2201合約還有14575元/噸，折合7.3元/斤，更遠的2207合約價格高達15820元/噸，折合7.9元/斤。

可以說目前豬價雖低，但離真正的存欄出清為時尚早。豬價的真正反彈，恐怕只能在一輪更慘烈的產能退出之后方能實現。也許對于每個養(yǎng)豬人來說，真正的問題應該是，你還能扛多久?